夏同学

—2118.8.16—

宜野座伸元推开门的时候，入眼即是那个男人咬着烟头，背靠着围栏，双臂张开搭在其上的样子。他正侧仰头望着天空，留一个孤高凛冽的侧面，像一匹永远无法被驯化的狼。 

厚生省公安局大楼的天台不禁止任何人的踏足，狡啮慎也尤其偏爱，这似乎是从早期担任监视官时就留下来的习惯。所以当一系的同僚们准备好生日会只等开场却发现主角不在时，临危受命来找人的宜野座伸元第一个想到的地点就是这里。

狡啮注意到宜野座，随意地招呼了一声：“啊，GINO。”

宜野座径直走到他的旁边，和他一样背靠着围栏，“大家为你准备了生日会，到时间了。”

“啊，抱歉，我抽完这支烟就下去。”他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，冲宜野座扬了扬，“来一支吗？”

宜野座抽出一支烟咬住，狡啮一手挡风一手举着打火机帮他点烟，然后把烟和打火机收回口袋，看着两人眼前的烟雾萦绕，蓦然生出几分感慨，“换在以前，我是绝对想不到你也会抽烟喝酒的。”那时候可是生怕自己的色相浑浊所以执意和执行官保持距离的人啊，更别说这些容易刺激情绪的东西了。

宜野座伸元眯着眼吐了个烟圈，沉默了一会儿才说：“……人都是会变的。”

他笑了笑，附和：“啊，说的也是。”

“狡啮……”宜野座转头看着他，眼神锐利如刀锋，好像要剖开他，让他无所遁形，“你为什么要回来。”

“我为什么要回来……实话说我也想知道……”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，露出一丝苦笑，“我明明已经决定了，要在外头好好地活下去，已经决定了做一个无根的人，已经准备好了余生的对抗……可是……”

可是……一旦有机会，还是想要回来。吾心安处即是家，世界虽大，他所珍视的人却只在这里。逃亡是为了活下来，活下来是为了再相见，假若不必逃亡，谁又愿做随波逐流的浮萍呢……

“那么，”宜野座又问，“你会做到让常守幸福的吧？”

“……”狡啮将烟头捻熄，回应他审视的目光：“我知道你是为了她好，但是我不会承诺我不确定的事。西比拉哪天反悔也说不定……到时候我势必再次走上逃亡之路……”

宜野座现出愠色，笃定道：“你会连累她。”这几乎是可以预见的未来了。

“是啊，”狡啮微笑，“所以到时候我会带她一起走。我不会再留她一个人了。”

宜野座脸色稍霁，“你想得倒简单，她不一定会跟你走。”

“唔……那就让一切都结束吧……我见过太多太美的风景，却都比不上她在我身边时看的那一轮月亮。不必看着爱人先我一步离开，未尝不是是一种幸运啊，GINO。”话音未落，就见身边的人夸张地抖了一抖。

“人果然是会变的。”宜野座面无表情地嫌弃，“这么肉麻的话你居然也说得出口，啧。”

狡啮哭笑不得，表示抗议：“喂，不用那么记仇吧？”他对他抽烟喝酒也只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而已啊。

宜野座掐灭剩下的烟，“走吧，大家还在等着。”

 
 ………………

宜野座有意让狡啮走在前面，到了执行官休息室，狡啮完全没有多想就推开了门。

“生日快乐——”

啪。

啪、啪、啪。

手持礼花筒里的彩带和碎纸片扑面而来，粘了他一脸一身。

太久、太久没有这样庆祝生日的经历了，所以狡啮惊诧了几秒，然后随手捞起一条从发间垂落肩膀的彩带，打趣道：“哈……这样子的生日派对，还真是久违了啊……”上一次大概是在二三十年前。

刻意保持距离的宜野座从狡啮背后现身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，“常守为你专门策划的生日派对，好好享受吧。”

接着常守朱就笑眯眯地帮他戴好了生日小王冠，捧出了点好蜡烛的生日蛋糕，还准备了香槟。

狡啮全身只差没写着“完全配合”这几个大字，只是到了吹蜡烛许愿的环节，他却对她说：“你来许愿吧。”

“诶？”

“我没有想要实现的愿望了。”他凝视着她的双眸，然后嘴角微微上扬，解释，“因为我最大的愿望已经实现了。”

他双手扶着她的肩，轻轻转了半个圈推到蛋糕面前，“所以你许愿就相当于我许愿了。”

常守朱还在犹豫，唐之杜志恩帮腔道：“这不是很好嘛小朱，一般人生日许愿一年只有一次，狡啮把他的许愿机会给了你，可以多许愿一次，愿望实现的几率说不定会翻倍哦。”

虽说在座的监视官和执行官们都是步入社会多年的成年人，生日许愿这种形式意义多于实际意义的环节通常都简单带过——整个生日派对也不见得多正式——但是偶尔，也会想着不那么现实一次。

见其他人也点头附和，仔细想了想也并没有说生日许愿只能由过生日的人来进行，常守朱双手交握，闭上眼睛，如祈祷一般真诚地许下愿望。

许愿过后，众人说说笑笑，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，生日派对已然到了尾声。

向同僚们道过谢后，狡啮慎也牵着常守朱的手，两人一起慢悠悠地散步回家。

“慎也喝醉了吗？好像和宜野座先生拼了不少酒……？”

“……被你这么一问总觉得自尊心有点受伤。”

“哈？”

“……我开玩笑的。虽然酒量可能拼不过你，但是比GINO那家伙应该还是好一些的吧。”

“所以没醉吗？那就可惜了……”常守朱故作惆怅地长叹一声。

“可惜什么？”

“原本想趁慎也喝醉的时候问问题的，不是总说‘酒后吐真言’嘛。”她本想继续装作遗憾的样子，但还是忍不住笑出声，往他身边凑更近了些，就势将头靠在了他的臂膀上。

狡啮也笑：“你的话，不用酒后我也都会说真话的。”

“真的？”

“当然。想问什么？”

“那个……慎也说的，已经实现了的，‘最大的愿望’，是什么呢？”

“原来你想知道这个……”

“这个可以问的吧？”

“——和你在一起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‘和常守朱在一起’，我最大的愿望，就是这个。”见她停了下来，他低头去看她，发现她正呆呆地望着自己。

“很意外吗？还是很奇怪？”他伸手弹了一下她额头让她回神。

“两者都有……我以为会是更厉害一点的愿望……”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后知后觉开始染上彤云的双颊。

“比如？”

“‘世界和平’这样的？”

“全人类的共同愿望，也不差我这一个吧。”他重新牵起她的手，继续往前走，“在海外的几年中，这是我最想、但也觉得最没有可能实现的愿望。”

那几年是两人默契地不愿提起却也避无可避的一段，常守朱握紧了狡啮的手，刻意语气轻松地说：“恭喜~现在你的愿望实现啦~”

“哈，谢谢。”

夜深了，街上的行人很少，两人并肩安静地走着，没有人打扰，也没有人可以打扰，像是在两人周围铺展开了屏蔽外界的透明结界，里面只有他们。

走了一会儿，常守朱又开口道：“慎也不想知道我刚才许了什么愿吗？”

狡啮看她一副“你快问我我很想说”的样子，戏谑地回应：“是有点好奇……不过生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吧？”

“生日愿望不是为了实现而许愿的吗？我现在说出来也是为了实现愿望，所以没关系。”

“那么，是和我有关的愿望，希望我帮你实现？”

“我许愿，希望你可以健健康康、平平安安地活着。”

“……听起来像是传说中立FLAG式的许愿？”被她轻轻地捶了一下手臂以示“警告”，“好吧，那认真地说，你的愿望，一定会实现的。”

“这样我就安心了……”

“今天GINO也和我聊到了类似的话题……打个比方，我们现在是坐在了活火山的山口，不知道哪天火山突然就喷发了，到时我一定会拉着你一起跑。”

“噗，那我要是不跟你一起跑呢？”她声音渐渐低沉，如铅块直直坠入水中，“你说过，我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，对吧？”

所以，就算没有我，你也要平安地活下去。

他也沉稳回应：“……嗯，我答应你。”

得到肯定回复，常守朱似乎松了长长的一口气，又有了开玩笑的心情，“呐，真有火山喷发的那一天的话，到时候，就看是你跑得快，还是我追得快咯。”

“就算是你我也不会故意输的。”

“是吗，那就拭目以待了~”

分明在设想着未来最坏的打算，两人却像是提前约定好了一场你追我逃的比赛，兴味十足。糟糕的情况真的出现时，恐怕也由不得他们做更多更周全的考量，而只能凭着求生的本能行动。

最坏不过重演一遍当年，但只要他答应了她好好活着，那么无论如何他都会坚持活下去，实现她为他许下的生日愿望，这样她就心满意足了。

——哪怕后来他们没有在一起。

——哪怕余生他们未能再相见。

-END-

宜野座抽烟是私设来着，哈哈哈，写完很久以后才发现和设定冲突了，所以教训就是没有设定集不要乱写同人咩（躺